超蝠-月光石-6
By：Ryo
Chapter 6
布鲁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他出来时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褐色卫衣，拉起兜帽遮住这张无人不晓的哥谭王子的脸，好行动自如。
克拉克已经给他发了短信致歉说要加班，所以他就在这里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他没有克拉克这间小公寓的钥匙，不过对他来说开个锁不成问题，他们算是扯平了。
蝙蝠侠从不喜欢大都会，这座城市简直和它的守护者同样闪耀。夜晚光源太多，可供潜伏的视野死角更多，明晃晃的灯光会把蝙蝠的影子拉长，滑稽的投映在高楼的墙壁上，所以每次来这里，他都会高效率的把事情干完好尽快回哥谭去。
至于布鲁斯韦恩，他通常只是来这里花一两个星期甚至更短，处理自己旗下产业的事务，参加各种上流社会无聊的宴会以维持布鲁西宝贝花花公子的名声及存在感。除非必要，他兴许会去星球日报露个脸，带上些玫瑰给那位漂亮的王牌记者露易丝莱恩，顺便以此向地主，超人Kal-El，AKA克拉克肯特，表明自己的入境。
不过，这都不是他现在摸黑坐在克拉克的小公寓里一动不动的原因。
按照扎塔娜所说，克拉克身上残余的魔法能量在昨天就该消退了，现在他随时可能会看见一个面对他一脸茫然，或惊慌失措，或尴尬难言的氪星人。
所以他坐在黑暗里，思索着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怎么挽救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友谊。倘若克拉克不想再看见他，他也能够理解，他会调开他们在联盟的值班表，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可如果是他生气了呢？那就麻烦了，谁知道恼羞成怒的氪星人会不会失控造成点什么损失。无论如何先让他冷静下来，他这间小公寓可经不起折腾。
钥匙插入锁眼里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锁扣齿轮转动，门被拉开。
“布鲁斯？”克拉克惊讶的看着他，愣在原地，手里抱着外套，另一手摸索着去开灯。
他的心猛地收紧，连他自己都对这疼痛感到意外。“在你说任何话之前，请先听我解释。”
“你在说什么啊，”克拉克突然笑了，明亮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布鲁斯不得不眯起眼好适应光亮。“该解释的人是我才对。抱歉让你久等了，佩里有时候简直像个恶魔。你饿了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给我一秒钟。”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用超级速度换了身休闲装，走到布鲁斯身前边整理衣领。“我今晚要带你去的地方不是高级餐厅，呃，但那是我很喜欢的一家店，我一直都想要和你一起去一次，那里的苹果派是除了妈之外，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了。”
布鲁斯沉默不语，直到对方站在门口回望他，他才终于有所反应，并惊觉自己松了口气。
别抱有什么侥幸心理。蝙蝠侠在脑海中的黑暗角落阴森森的说。不是现在，但总归会来的。
接着，他发现自己完全漏掉了这件事，以至于在面对时受到了狠狠一击。
克拉克带他去了距离星球日报三个街区的一家快餐店，他在看到那家店的时候，大脑像是猛地被刀片捅了进去，还搅动了一番。破碎绝望的血腥画面在脑海中肆虐，他脸色苍白的意识到，这就是噩梦里“他”的殒命之处。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我加班之后总喜欢来这里……布鲁斯？”克拉克脸上原本温暖如旭的笑容在回头看他的一瞬间消失了，担忧的神情占据了他漂亮的湛蓝眼瞳，仅一步就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你还好吗，布鲁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是哪里不舒服吗？”
布鲁斯艰难的将视线从店面转回到身边人，那个人在关心他，在乎他，那个人的双眼没有像噩梦里那样溢出致命的红光，那个人不是他，还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绝对不是。
另一条时间线搞砸了一切，他才不会愚蠢到同样的错误出现第二次。
“进去吧。”他如无其事的说。
克拉克为他们点了苹果派和咖啡，老板热情的招待了他们，显然克拉克经常来，已经互相熟悉。布鲁斯看着他，深切的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有着如此之多的不同，争执过，打架过，冷战过，但当危急时刻到来，他们依然是彼此的坚实后盾，性命相托。
克拉克从苹果派上抬起头，被他看的发毛。“怎么了？”
布鲁斯在他对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桌子上，盯着他湛蓝的仿佛晴空的眼瞳。“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指？”
“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谁会喜欢一个把自己打扮成黑色大蝙蝠的人？”
克拉克慢慢放下餐叉，碰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盯着咖啡沫在杯子里旋转，脸上满是温暖的微笑。
“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布鲁斯，鉴于我们过去那么多年一起经历的所有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人，也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黑暗中的那束光芒，你即是黑夜里的希望。”
布鲁斯静静听着他告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克拉克抬起头，明亮的眼瞳中毫无退缩之意。“你以为那个吻只是个意外吗？我承认是冲动之举，但确实真情实意。我讨厌看见你总是把自己当作可以牺牲的代价，每一次你这么做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要跟着一起撕碎了。”
“可你明明喜欢的是露易丝，”布鲁斯平淡的说。“你可能只是在失恋后因为移情效应而误认为自己喜欢我，而魔法只是扩大了这个意念。”
“我和露易丝已经是过去式了。”克拉克苦笑。“她喜欢的是超人，而不是克拉克肯特，当我们真正交往时，这最终让她很困扰。她是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做事一向果决，分手并没有影响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当然，失恋肯定是会伤心的嘛。”
“戴安娜呢？”布鲁斯继续问道。“你我都知道她一直对你抱有好感。”
克拉克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这通常代表他有些局促不安。“好吧，我承认我们确实差一点走出了那一步。你知道戴安娜生长在天堂岛……她从不掩饰这些情绪。她关心在乎我们，就像家人。所以我失恋后那段时间消沉的时候，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但那并不是互相爱慕的感觉……更何况她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什么？”
“天，布鲁斯。”克拉克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超级大脑在某些方面迟钝的可以。”
“我没有那种东西。”布鲁斯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盯着面前盘子里的苹果派。
“你不打算尝尝吗？”克拉克期待的说。
布鲁斯拿起餐叉随意的捅着那食物。“你我都不是普通人，你确定这真的没问题吗？”
“为什么？”克拉克说。“超级英雄间的恋情又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我们没问题的。”
“我们每天都在做着最危险的工作，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布鲁斯说。“我不会停止做我该做的，只要那是最佳选择。你能顾全大局放手让我去做吗？哪怕我会因此而死？哥谭对我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但你的安危和这个世界相连，所以你只在‘有时’会是最重要的，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像普通情侣，这样也没关系吗？你在黄太阳下寿命接近永恒，我只是个普通人类，并且肯定会比你先死，即使这样你也依然打算选择我吗？”
克拉克看着他，慢慢的，那惊讶变成了惊喜。“所以你确实爱我。”
布鲁斯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我只是在分析，让你明白我从来不是最好的选择。只第一点，你就不可能做到。”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克拉克皱眉。“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做到吧。”
“我就可以。”布鲁斯凉凉的说。“如果只有牺牲你才能让这个世界存活下去，我不会犹豫。”
沉默。克拉克将食物送进嘴里，嚼了一会，等咽下去时，似乎也整理好了情绪。“布鲁斯，我们再做个约定吧。”
“什么？”
“我们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如果最后不幸分手……答应我，别从我身边逃开，我希望仍能和你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布鲁斯说。“再者，如果提出分手的人是你，如果你终于发现你并不爱我，显然这个约定无法成立。”
克拉克愠怒的丢下餐叉，差点甩出餐盘。“为什么你总是要设想这种情况？我希望第一次约会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你却一直在试图证明我并不爱你，让我放弃。和我在一起是这么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吗？”
“你要我如何接受？！”布鲁斯的情绪终于显露出变化，声线一度滑向蝙蝠侠的黑暗深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
克拉克看着他，却仿佛明白了这莫名的话语真正想要宣泄的实情。出乎意料的，越过他们之间短短的距离，按住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不。”氪星之子说。“不再是了。”温热的手掌包覆着他。“你说过我的寿命接近永恒，不是吗？也就是说，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在你余下的人生中，直到最后。”
布鲁斯低头不语，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在考虑，也许该把噩梦的事告诉他，这样他就会明白，另一个未来，并且现在看来将会成为他们的未来，一些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他们在一起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应该现在就将这厄运的火苗掐灭。
但他不能，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优势，这是挽救未来的关键。
没等他再说什么，克拉克突然转头看向窗外。“你听见什么了吗？”
超级听力。“去吧。”布鲁斯说。
克拉克歉意的笑了笑。“我马上就回来。”他站起身向店门走去。“快吃吧，我保证味道真的很棒。”
布鲁斯看着他走出店外，不一会，外面有人惊呼超人，随后是一声音爆消失在天际。他靠回去，开始解决那块苹果派，克拉克对这个有着莫名的执着。他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布鲁斯渐渐停下了动作，难过的盯着那盘食物。
“需要加咖啡吗，先生？”有个姑娘站在他身旁说。
布鲁斯抬头，发现是店里的服务员，看起来是趁着课余时间来打工的学生，扎着短马尾，围裙上还沾了点咖啡渍。“不了，谢谢。”
那孩子没急着走，而是继续好奇的打量他。“你和克拉克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说？”
她耸了耸肩。“克拉克平时也会和他的朋友们过来，但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他说要带一位重要的人来这里，显然你就是那个人了。他是个好人，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可不多了，我很高兴他能有一个知心朋友。”
她转身去招呼其他桌的客人，留下布鲁斯盯着克拉克的空位。
哼，他的知心朋友欺骗他，并且还打算继续骗下去，做的真不错。
联盟通讯器在他耳边发出声响，火星猎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瞭望塔呼叫蝙蝠侠。”
“说。”
“威胁代码310，请前往以下坐标。超人已与目标接触，需要支援，你是距离最近的可调派执勤人员。”
代码310，未登记的超能力者，失控中。
“收到。”布鲁斯回应，从口袋里抽出几张钞票压下餐盘下，快步走出店门，前往最近的安全屋。“清空战场，设置安全区。”
“了解，执行中。”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超能力。
不可靠，不可控，可能会伤到自己或他人。
蝙蝠翼飞巡过战区时，超人正把那个超能力者驱逐出城市，在造成更多破坏之前，将战场转移到城郊一座荒废中的人工岛。他刚看清目标——一个穿着平民服饰的中年男子，赤着脚，耳鼻部渗着血，精神处于癫狂状态——对方也发现了他。一道凶狠的视线，伴随着一股莫名而至的风压，掀翻了蝙蝠翼，让他坠下几百米的高度才重新拉起。
氪星之子因此分神了一秒，被对方抓住机会击飞了出去，砸在一堆集装箱里。
对方立刻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他，哪怕鲜血正更多的从他的鼻腔里流出，他还是用超能力抓住了蝙蝠翼，试图把他从空中拽下来。而蝙蝠侠果断发射了飞弹，特质凝胶浇灌了那人一身，像琥珀里的虫子一样封死。
“超人。”蝙蝠开口。无需多言，对方知道他想说什么。
氪星之子像炮弹般飞出集装箱残骸直冲向目标，意图重重一拳击打在对方脸上，让他乖乖昏过去。
可那人突然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凄惨尖叫。
不祥感令蝙蝠倒抽了口气，惊呼声脱口而出。“超人！不！”
太迟了。
血腥的爆炸绽放开来，超人硬生生定在距离那人仅有五米之遥的半空，污秽的暗红血液自象征光明与希望的氪星制服上滑落。
蝙蝠目不转睛的看着超人是如何自震惊中回过神，然后缓缓跪坐在地，来回扫视着身上与一地的狼藉。
这一幕大概不会再从他脑子里抹去了。
而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TBC-
